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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题: 直击深圳三和日结临工生活:带你领略一下打工大神瘫痪圣地 [打印本页]

作者: admin    时间: 2018-5-29 10:27
标题: 直击深圳三和日结临工生活:带你领略一下打工大神瘫痪圣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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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片来自Aha视频)



大神,一般指的是在某领域内才能出众的人。

但在深圳,在这个汇集全中国创业先驱和高薪技术人才的地方,

有一群特殊的大神。

他们没有过人的才华,没有稳定的工作。

只打能日结赚100多块的零工,吃4一碗的挂面,喝2元一瓶的清凉水。

在他们的人生信条里,哪怕身上只剩10块钱,也要在今天花掉。

买房租房?不存在的。

如果有钱,就住15元一个床位的大通铺。

再次,也是10元的包夜网吧。

实在没钱,就睡大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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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聚集在深圳三和人才市场区域,追求着和那些朝九晚五工薪阶层不一样的精神生活。

江湖人称:三和大神。

最近,日本NHK电视台拍摄了一部纪录片,揭开了这群大神们的面纱。


三和人才市场

中国日结1500日元的年轻人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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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到NHK,不得不说这个日本老牌电视台能常年拍摄制作比“中国人还懂中国人”的纪录片。
还记得七年前的那部《北京鼠族》
用影像的方式,揭开了当年住在地下室的北漂一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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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次,
他们将目光停留在了位于深圳市龙华新区景乐新村北区的三和人才市场。
三和,说是人才市场,但其实更像是廉价的短期劳动力市场
这里有着成百上千家劳务中介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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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介与工厂续约,在一个个小房间里,支一张方桌,便向面前提着麻袋行李箱的年轻人介绍工作内容和薪资。
一旦被录用,立即有人会带他们前往工厂。
而这些中介,便从中收取中间费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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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来说,像富士康类大公司,和需要长期劳动的工作能够得到2000-4000不等的较高工资。
但这里的大多数年轻人,他们并不想进行长时间劳动。
与其干一个月才能拿到几千的薪水,他们更愿意找日结的零工。
哪怕大多数这类工作,只有搬运货物这种单纯的蛮力劳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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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正是因为越来越多的年轻人这样生活,三和甚至形成了一个你无法想象的低价生活圈。
吃喝玩乐应有尽有。
吃,有4块一碗的挂面;
喝,有2块一瓶的水;
住,有15块一晚的床位;
娱乐,网吧1块钱一个小时,10块钱就能通宵……
在三和这样生活的年轻人,初步估计都有几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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片中来自江西的东东今年22岁。

16岁,高中没毕业,他就开始出来打工。

刚到深圳时,他在世界最大的电子工厂工作。不到一个月便辞职,他说太累了,之后一直在网吧玩。

没钱吃饭了,才重新开始找工作。


如今,他已瞒着父母已经在三和呆了一段时间,找不到工作,女朋友也因为异地而跟他分手。

记者问,你为什么来三和?

他说我也不知道,感觉这里什么东西都多,网吧也多。

一路上,东东告诉记者,这些大公司待遇还可以。

他都去过,但是累,待没几天就走了。


“还是日结最自由”

他说。


之后,东东找了一份在奶茶店日结的工作。
比起在工地搬砖,奶茶店显然工作条件更好一点。
白天忙碌一天,赚取100块左右的日薪。
晚上就可以一头扎进网吧靠游戏打发生活。


和东东相比起来,27岁已在三和打拼几年的宋春江显得更加“大神”。
对生活也更看得开。
他的人生最大爱好是上网。
宋春江对大神的总结是:
“不想干活,首先是懒,工钱太低了不想干,工作太累了也不想干…”
“日结能赚一百多,吃最便宜的面,喝最便宜的水,50块就能过好几天”
这也是他自己现在的生活。
但这样过日子,他不敢告诉同样远离家乡在外打工的父母。
“告诉他们肯定更担心我。”
一百多算多吗?不多。
但足够在网吧里带上两天。等这一百块花完,就再去找工作。找得到就再花,找不到就饿着。睡大街。
实在不行,就把身份证拿去给黑公司做抵押。
宋春江说,他把自己的身份证卖了,成了黑公司的法人。


他的名下有四家公司,1500万资金。
但他从来没见过那些钱,
他连银行卡都被人拿走了。


大神将生活分析的头头是道。
他们毫不避讳承认自己的失败,
看他们的样子,你很难想象他们还是二十几岁的年轻人。
拼搏向上精神在他们身上荡然无存,剩下的只有叹息和绝望。

(宋春江的大神朋友,刚把自己驾照的分拿去卖了5000块。)

纪录片里将这些大神总结成中国第二代打工者。
而与他们的生存模式相反的第一代打工者,也就是这些大神的父辈们,依然在每日每夜含辛茹苦的工作养家。
是的,V姐正是看完这部纪录片才恍然想起来:
原来不知不觉间,
第一代的留守儿童已经长大了。
上世纪九十年代,来自天南海北的农民工开始在外赚钱养家。
他们是祖国的建设者,却对家人缺少陪伴和教育。
尤其是孩子。
留守儿童大多是由爷爷奶奶带大。他们大多学历不高,最终成年后重走了父母的老路。成为了第二代打工者。
同样是背井离乡,父辈对打工的信念来源于为了给家里人更好的生活。
因此吃再多苦也不怕累。


而他们,从小生活在偏僻的乡村。在互联网时代的冲击下,开始渴望大城市的生活,可惜欲望膨胀,却能力有限。
哪怕自己再努力在工厂赚钱,也无法挣够在深圳买房的钱,哪怕有钱买房,组建家庭,有了孩子,户口又成了他们最绝望的问题。
这也是为什么,他们会成为堕落的大神。
这样的日子有意思吗?
他们自己都说没意思。浪费青春。
可干什么不是浪费呢?
买房是不可能买房了,就算拼了老命也赶不上日益飙升的房价。
那么,工作,拿死工资拼命加班和赚一天是一天,到头来的娱乐还不都是晚上坐在床打王者和吃鸡。
女朋友?
没钱没房没能力谁跟你?
有这功夫还不如叫几个哥们一起点碗面喝瓶啤酒。


片中的记者听到几位大神的对话,问他们老了怎么办?
老了...那就死呗。
这是多么无可奈何的一句话,可仔细想想,倒没什么不对的地方。
他们不是没努力过,他们也想突破阶级的鸿沟,但到头来却发现,能够打破阶级的人,实在是太少了。

事实上,三和大神并不是在外打拼的年轻人个例。
大多数身在北上广的年轻人,工作生活都有着艰难的阶段。每个人每一天,都在为生存做着自己的选择。
或许没有像他们这样极端,却也时不时游走在崩溃的边缘。
但还是希望,三和大神们当大神的日子只是暂时。
谁也无法知道十年后的自己会活成什么样。不要放弃自己,哪怕今天比昨天过的好一点点,也是值得的。
就像纪录片最后,22岁的东东在奶茶店辞职,决定离开三和。
他准备去学理发,或许人生因此能够多一种可能。



作者: admin    时间: 2018-5-29 14:34
版权归作者所有,任何形式转载请联系作者。
作者:小药水(来自豆瓣)
来源:https://movie.douban.com/review/9374611/


年轻人求职是我一直很感兴趣的纪录片题材,比起其他残酷的经历,这里的共鸣总更多些,热衷于观察中国现状的NHK还拍过些,结合时代变化,很有趣。

推荐2部我看过的感兴趣的各位可以补补

蚁族之歌:上海求职旅馆里的年轻人https://movie.douban.com/subject/5332616/

北京鼠族 “ネズミ族”と呼ばれて~北京・地下住人の日々~https://movie.douban.com/subject/25727495/

上面2部是10、11年的上海,我大学毕业那阵,下面2部是讲日本贫困的年轻人和现状

日本的穷忙族(这个系列一共3部,对穷忙族的解决方案在第三部) https://movie.douban.com/subject/4219764/

纪实72小时:年轻人的求职青春https://movie.douban.com/subject/25922035/

回到这部讲三和大神的纪录片,虽然镜头里的少年和我们这些观众所处的社会阶层很少重叠,但苹果手机、王者荣耀、微信支付、这些镜头里不断出现的新鲜东西,大家消遣的东西也没太大差别,看片子的时候我有个很大的感触是,互联网很好的一面就是消除了信息壁垒,早20年,这些少年们父辈的消遣可能就和同龄的城市青年截然不同了。

三和大神被NHK总结出来的价值取向和成因,其实挺通俗好理解的,打工到处被坑,又累又挣不到钱,找份稳定长期的工作挣的钱也不可能够改变生活甚至留在大都市,无非就是吃好点穿好点,吃什么都是吃穿什么都是穿住哪里都是住,山珍海味是一顿,挂逼面大水也是一顿,与其每天痛苦不如打一天工可以耍三天,结婚生孩子的事情么就不想了,老了么就去死…

其实摆脱家庭背景,这种思想不要说他们,我们这些在大城市漂泊的大学毕业生很多不也就是这样,刚毕业时候很有冲劲,觉得一年比一年好,但过了几年发现哪里打工也差不多就是这么一万多块钱,再要上去太难了,家庭条件好点的回二三线城市或者大都市买房,父母帮衬下攒个首付结个婚生个孩子稳定的工作耗着,也就遵循父辈的生活轨迹下来的,想的多的就觉得凭什么呢,买房干吊结婚干吊,一个人就这样过着呗,做的不顺心就跳槽,辞了再找钱少点也不想受气,有了房贷老婆孩子岂不是被负担压死了。

只是相对来说我们的工作环境没有三和少年们这么恶劣,选择也从容一些,家底厚实一些,社会环境下的思想转变其实都差不多。玩个switch,刷个知乎,跑跑健身房,光鲜有趣的背后,焦虑和迷茫其实都是一样的。

也不仅仅是中国,看NHK的纪录片觉得日本也一样,大部分文科毕业的大学生求职也很迷茫,房子买不起婚结不起,不知道干什么好,也有很多人一直做临时工就从此陷入困境,甚至有流落到街头睡觉的,但相对社会保障还是好些,比如单亲妈妈的社会补助,青年的职业培训,媒体和镜头还是在关注着的,但到本朝就只有靠NHK来关注了。

最近上日语课,老师介绍了日本会社员以前的菠菜主义(ホウレンソウ),ホウ(報告)レン(連絡)ソウ(相談),现在已经变成了ほうき(放棄)れんきゅう(連休)そうたい(早退),大家都一样。

低生育率、不婚、没有欲望没有冲劲的年轻人,两个国家的很多问题都脉络可寻,但总觉得本朝的悲剧会来的更快一些,不仅是不拼命工作的年轻人没有归属感没有希望,拼命的也一样,美国梦之所以牛逼是每一个人都有机会自我实现,三和大神的这个纪录片里,那个开早餐店的老板,来深圳打拼了18年,断了只手依然对生活不屈不挠,按剧本这种设定总该在他奋斗的地方安稳生活下来了吧,然并卵,没有房子没有户口,女儿都没小学上,你说拼了命吃苦也是一辈子,浑浑噩噩也是一辈子,看不到目标和希望,当然就很容易丧失斗志,成为三和大神了。

更让我担心的一点是中国社会表面看起来风平浪静,但在房价的高压和阶层固化下,底层人越来越没有希望了,就好像片子里那个讲宝马男故事的人,有钱人过的才叫生活,我们就算奴隶,面对一辈子也无法触及的生活,以后社会矛盾肯定会越来越尖锐的,代代相传,NHK用的那个词我蛮喜欢的,格差社会。

至于很多人说片子里表现出的已经是三和很温柔的一面了,诶。

之前和朋友在看完NHK穷忙族那个纪录片之后,有个感触就是现代社会节奏太快容错率太低,很多事情到了有点困难的时候就已经很难逆转了,比如片子里的三和大神们也是出来了才知道没有学历和技术就只能干苦力活,但现在吃饭都快没钱的信息也不够不知道学什么好,真的说有毅力干苦力活攒出几万块再去学门手艺再寻求上升的行动力和意志力终究是少数,所以片子里那个叫东东的少年,在三和浪迹了几个月后决定去学美发也算是很好的机缘了。

一边是华为腾讯大疆看起来意气风发的白领们,一边是三和人才市场吃这顿没下顿过一天是一天睡马路的三和大神们,一边是富人们精打细算的生活,一边是工资都寄给农村老婆孩子的爷们工作还没下落,一座城市的光与暗交错而过,但他们内心的困惑又并非完全平行。

三和大神们的生活诚然困苦,但片子看完之后再想想自己人生的意义在哪里呢,怎样过完这一生又算的上过的好呢,能改变什么呢,真是终极问题。

2018.05.17 上海

作者: admin    时间: 2018-5-29 14:36
版权归作者所有,任何形式转载请联系作者。
作者:deus(来自豆瓣)
来源:https://movie.douban.com/review/9376816/


NHK作为一家持续关注中国社会的日本媒体,片子拍得虽不敢说多有深度,但的确是挖掘到了“三和大神”这一群体背后折射出的诸多社会问题:第二代农民工在阶级固化与贫富差距面前的无能为力甚至自甘堕落,改革开放数十年后逐渐被透支干净的人口福利,政府在底层劳动者基本权益保障、网络违法违规行为治理、城市流动人口管理方面的滞后与不作为。

狭义上“三和大神”的主体构成是第一代农民工进城打工后留下的留守儿童,他们多出生于九十年代以后,因着互联网得以较之父辈有了更广阔的视野,但却因为国内城乡差距的日渐加大没有得到与这种视野相匹配的教育资源,当他们沿着父辈的足迹来到城市,发现他们已无法像父辈那样“逆来顺受”的进行日常劳动,他们同样渴望拥有正常人所应该享有的自由与权利,梦想与能力的不匹配最终将他们的理想和追求吞噬干净,造就了一个个信奉及时行乐信条的“大神”。

“三和大神”这一现象之所以能够在今日引发共鸣,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这种现象已经不仅仅局限在二代农民工这一群体中,佛系、草食、低欲望社会其实是“大神”进入中产阶层后更体面更具欺骗性的表现形式,但究其本质,它们都是对社会固化后一种消极无声的反抗。
作者: admin    时间: 2018-5-29 14:37
https://movie.douban.com/review/9392016/
作者: admin    时间: 2018-5-29 14:42
标题: 在三和玩游戏的人们

你也许第一次听说三和人力市场,但在网络上,三和早已鼎鼎大名。三和市场位于深圳市龙华新区景乐新村北区。凭借着低廉的生活成本,这里成为了低收入人群的乐土。

在三和,上网只要一块五。网吧不仅能提供最廉价的娱乐活动,也给外来务工人员提供了住所。去年11月的整改之前,还有许多连网吧都住不起的失业者,睡满了大街小巷。

有人听说了这些人的存在。因为好奇和无聊,他们涌入三和本地的QQ群。一张衣衫褴褛的照片、一句走投无路的哀怨,无不挑动着围观者的神经。他们兴奋地传颂着这群人的事迹,并给他们取了一个充满嘲讽,却又在一定程度上恰如其分的名称:三和大神。

这些人终日沉醉在网吧里。有的是为了玩游戏,有的是为了生存。为了搞清楚他们究竟在玩些什么,我们和一些当地人取得联系,并听了听他们对自己的看法。

■ 1

 

如果仔细看这张照片,你会从左侧的窗户发现,里面的人正戴着耳机上网。这就是三和黑网吧的环境

早上10点,我站在大家乐网吧的门口,一个阿姨迅速向我靠拢。她面无表情,眼睛盯着手里的白色iPhone6,用并不热情的语气说:“床位15,单间20。”在三和人力市场,每一个阿姨都向我说过同一句话。

网吧老板正在电脑上用安卓模拟器玩《开心消消乐》,旁边的音响一直发出“耶耶”的声音。墙上有一张红纸,用黑笔写着:上网1.5元,包夜8元,包天26元。这基本上是三和网吧的统一价格。

不管任何时间,三和的所有网吧都坐满了人。玩《英雄联盟》的最多,《穿越火线》其次,《天龙八部》跟《起凡三国》难分难解。没有人玩单机游戏。但有两个人玩“剑网三”(也就是《剑侠情缘网络版叁》)。文华是其中一个。

文华穿着一件快变成灰色的黄色背心,寸头、拖鞋、牛仔裤。他在游戏里和别人切磋了三次,均以失败告终。文华用拳头在键盘上重重一砸,键盘像个巨型烟灰缸掀起了一股尘埃。他在YY里说:“我不打了,我刚才卡了。”这句话在一定程度是事实。尽管只开最低特效,他玩的游戏始终没有超过20帧。

网吧里很少有27吋以下的电脑,三和人认为屏幕越大的电脑就越好。当地一个坐拥32吋大屏幕的网吧老板对我说,这里的电脑“更新速度特别快”。所有网吧的配置都符合下列清单:GTX750 Ti显卡、4GB内存、i3处理器。

在这个叫“景乐新村”的小区里,所有楼房的一层都被改造成网吧,其间只点缀着零星的小卖铺跟饭馆。2到6楼是出租屋,大多是摆满上下铺的床位房,还有20元到100元不等的单间。

绝大部分网吧其实没有名字,就挂着“网络出租屋”的招牌

每天早上4点,数以千计的求职者聚拢在海信、三和两座大楼之间,等待着一天的开始。刚出摊的煎饼铺转眼间炸出十几个一块钱的酸菜煎饼,又在转眼间销售一空。隔壁的河南胡辣汤同时拉开了卷闸门,仅有的8个凳子永远坐着人,胡辣汤被一碗接一碗地传递出去,沾着汤水的黝黑手指又将钱传递回来。他们蹲在原地,大口吸吮,有些人连勺子也没有。

几个小时后,人们一群一群地被中介带走、装车、拉向等待他们的工厂。

■ 2

中午12点。文华把头埋在7块钱的快餐里。左手旁的彩票店坐满了人,这里每天营业到晚上10点。隔壁奶茶店的小妹告诉我,“那些人在里面一坐就是一天。”很多身上只有10块钱的人会把一半钱投进去。奶茶店的小妹叫洋洋,21岁,广东人。我让她谈谈对这些人的感受,她心不在焉,用手指慢慢抚摸着手机屏保上的鹿晗,“没有怎么接触过,但感觉他们很不上进。”

广西柳州的杜阿姨经营着快餐店右边的小超市。她说自己只是帮朋友看店,“刚来半年”。小卖铺的玻璃门上贴着黄底黑色的“当”字,暗示着还有其他副业。街对面还有两家名字里就带着“当”字的小超市,她们最常接当的东西是“32G iPhone6”,但没人愿意告诉我能当多少钱。

小商店也同时兼营当铺

文华31岁,来三和5年。他从初中毕业起就跟着“村里的亲戚”在外打工。由于手头拮据、业余生活枯燥,他在工厂里学会了跟别人去网吧。文华玩过的第一款游戏是《问道》,前后玩了3年,投入了一两千块钱。我问他《问道》好玩不好玩,他说好玩。我问好玩在哪?他把免费的蛋花汤一饮而尽,说:“这游戏很有味道。”

文华觉得,想要玩好《问道》,钱是次要的,主要靠智慧,“因为它是个回合制游戏,要团队搭配。”但他频繁遭遇盗号,而且每次都在“装备马上成型的时候”。我问装备成型需要多久?他说:“没钱几个月,有钱一瞬间。”

来三和的第一年,文华干过能找到的大部分工作:服务员、快递、城管、保安、工厂临时工。但第二年开始,他就只愿意做日结,当日完工,当日发薪水。日结意味着没有福利保险,干了今天没明天。但三和人欢迎日结。一个顺口溜是这么说的:“日结做一天,可以玩三天。”至少在5年前,这句话并不夸张。因为当年一张床位只要5元钱,上网一个小时只要8毛。

这句话在网络上成为了三和的“名片”

除了不稳定的短期工,富士康也在这里招募正式员工。相比其他工作,富士康工资稳定、缴纳五险一金、工作强度也不是最大。但这些并不能吸引三和人。正相反,大多数人厌恶在工厂里干活。来三和之前,文华已经在工厂里工作过3年。现在他一天工厂也不愿意进,因为“混得太久,已经习惯了”。

也有一些人会被富士康拒绝,他们因为种种原因失去了自己的身份证,又因为更复杂的原因没有补办。

凭借着低廉的生活成本,三和吸引了大量体力劳动者。我问每一个受访者“三和大概有多少人”,得到的答案从“几千到十万”不等。只有一点是共识,在三和,有三类人在这里生存:体力贩卖者、淘金者、灰色交易的代理人。

■ 3

由于身背巨额债务、长期不愿意工作等原因。年仅23岁的谭茂阳已经两年“不敢见人”了。谭茂阳身高一米七左右,体重180斤。他说自己来深圳五年,体重翻了一番。20分钟前,他用“命不久矣”这个名字在三和QQ群里呼喊:“救救我,我快死了。”他声称自己连续半个月睡在公园里,已经超过2天没吃过饭了。

有人在群里发了一个口令红包,引起小范围的骚动,他的话很快就消失在屏幕里。我向7个三和群里超过2000人发出过采访邀请,结果只有一人回复。在得知我的目的后,对方说了一句“这些人都是人渣、败类、傻逼”,之后再也没有理过我,他还是这个群的群主。

谭茂阳仍然在对着可能存在的听众说话:“三天前有人给我发了一个红包,我买了一碗泡面,到现在都没有吃过饭了!”有人骂他傻逼,更多人漠不关心。类似的求救信息在三和群里屡见不鲜,与办证、招工、贷款、“新葡京线上赌场开业啦”出现的频率一致。有人私下给他发了10元钱的红包,谭茂阳立刻将截图发到群里,对所有人说了一声谢谢。

20分钟后,我以聊天及“提供帮助”的名义,在一家肯德基里见到了谭茂阳。当时是凌晨3点钟。他把我们俩的聊天记录发到群里,“兄弟们,我得救了,北京有人看我来了。”

从外表来看,谭茂阳很难被划入无家可归者的行列。他的衣着还算得体、说起话来滔滔不绝,但细节往往含糊带过甚至相互矛盾。当他撩洗袖子挠痒痒时,我看到覆盖在皮肤上密密麻麻的红色斑点,他说那是跳蚤蛰出来的。

谭茂阳说自己“对游戏的理解挺深”。他说他曾于2014年获得过《英雄联盟》深圳城市大赛亚军。并因此被战队经理挖掘,“当时一天能接到四五通电话,都是战队经理打的。”但谭茂阳没有接受。因为觉得和对方“没有交情,怕被骗。”

他把此事告诉了游戏里的好友,现任OMG战队上单选手夕阳。夕阳劝他别放弃机会。他听从了对方的建议,前往上海参加OMG举办的青训营,“夕阳当时就是青训营的队长。”谭茂阳激动起来,挥舞双手,汉堡里的沙拉酱滴在了衣服上。

但他其实只待了一个月。因为“教练管得太细了,我玩得不自在。”他感觉总被条条框框限制,这让他很不舒服。半个月后,他找领队谈了自己的想法,决定半个月后离开,“如果不是有夕阳的面子在里面,我当时就走人了。”一个月后,谭茂阳带着一千五百块工资,从上海回到了深圳。

■ 4

下午一点,距这里4个网吧外的的双丰面馆迎来客流高峰。在网吧里刚睡醒的人们来到这个只有10个座位的面馆。说是座位,实际上是10个塑料桶。这里提供三种面条,但所有人只吃一种连名字都没有的“老板来碗面”。

面里视运气会出现一到两根肉丝,不超过五片蔬菜叶,一碗清水汤,三把挂面。但它凭借五年来坚持四元的售价享誉三和,被当地人称为“挂逼面。”

“挂逼”是三和当地的形容词,它指的是身无分文、走投无路的人。当地人使用这个词的频率极高,用法灵活多样,与屌丝遥相呼应。

很多人告诉我,至少两年前,景乐南北区的每一条小巷里,一到晚上就睡满了“挂逼”。每天早上4点,中介们走街串巷,拿着喇叭招揽在网吧里上网的人。少数人从座位上站起来,留下一到三天的生活垃圾。大多数人漠不关心,他们戴着耳机,眼睛被光彩夺目的屏幕深深吸引。

文华经历过那段时间。他告诉我,当时有很多网吧老板在门口放几张台球桌,白天有人打台球,到了晚上,每张桌子上至少睡七八个人。九九便利店的收银员小唐证实了他的说法。小唐今年22岁,才上班2个月就被“震住了”,因为他每晚离开的时候都有人在门口睡觉。

但现在,文华口中的“盛况”已经不复存在。每一个受访者都谈到了去年的“大清洗”。2016年11月,龙华办事处、龙城派出所、维稳办联合执法,对景乐新村进行过一次整改活动。黑中介被取缔一空、治安也有了明显改善。不管是住宿还是上网,身份证也明显查的严了。与之对应的是,现在三和市场上随处可见正在巡逻的协警,根据当地人的说法,里面还有不少便衣巡警。

整改让三和人数发生了肉眼可见的骤减。文华也非常纳闷,他在谈到这个问题时问我:“你说那些睡大街的人都到哪去了呢?”与他们一并消失的还有大量站街女。在三和的QQ群里,每天都有人询问,“兄弟憋的难受,谁告诉我现在哪有小姐啊?”黑中介消失还导致了另一个结果:“虽然人变少了,工作却更难找了。”

收银员小唐戴着眼镜,一会看看我的名片,一会又看看我。在我们交谈的20分钟里,他至少问了3次“你真的是从北京来的?”谈到这些人,小唐露出了明显的不屑:“你说都有手有脚的,干什么不好,一天到晚打游戏。”他和“三和人”唯一的接触就是卖东西给他们。四块五一包的红双喜香烟,2元钱2升的清蓝矿泉水最受欢迎。后者在本地极受追捧,被人们简称为“大水。”

挂逼三件套:大水(2元)、挂逼面(4元)、红双喜散烟(5毛)

这家便利店坐落于将景乐新村切割成南北两块的三联路上。沿街的现代化商铺应有尽有。不论是开车还是步行,过路人很难看出端倪。在三联路的另一面、每家店铺的背后,隐藏着不计其数的出租屋,与整整一小区的网吧。

尽管从任何网吧出发,走到这条街上都不超过5分钟,文华仍然没在这吃过一次饭。他从口袋里掏出20块钱,递给快餐店老板。我问他身上还有多少钱?他摸着找零,“我就剩下这么多钱了。”隔壁奶茶店最便宜的茗香绿茶奶盖售价21元。

■ 5

在来三和之前,谭茂阳有过一个女朋友。5年前,谭茂阳大专毕业,因为“不愿意接受学校安排的汽修工作”,他离开湖南郴州,一个人到深圳打工。他在罗湖的一家首饰代工厂找到工作,并且认识了前女友。

但他们的婚事遭到了女方父母的拒绝。他的女友是四川人,独生女。对方父母希望谭茂阳“倒插门”,这遭到他的拒绝。双方互不相让,僵持了一个月后,女孩率先受不了了,他们选择和平分手。谭茂阳本以为“分手了就放下了”,但第二天上工,他感觉自己“整个人像丢了灵魂一样。”

第三天,他没跟任何人打招呼,从工作两年的工厂不辞而别。

他从此住到了附近的网鱼网咖里。坐最好的机子,喝最贵的饮料,加上吃饭,每天开销至少两三百元。离开工厂时,他身上有打工两年攒下的积蓄三万元,但几个月后他就“感觉消费不起了”。听人介绍后,他来到三和,因为这里消费很低。谭茂阳每天都在玩游戏玩累了就去开一间80元的房间睡觉,“有空调、有电视、能洗澡。”隔三差五还要“按摩洗脚放松。”

离开OMG战队青训营后,谭茂阳和朋友合伙开过一家小饭馆,生意红火得“每天光外卖都送不过来”。然而好景不长。他们租赁的店面过小,又没有厨房,只能在街上炒菜。大量的油烟引起了楼上住户的不满。房东反复接到投诉,2个月后决定不再续租。

谭茂阳对此事怨恨至今,“他们都是在本地工厂打工的,白天根本不在家。就是见不得别人比他过的好。”生意失败令他心灰意冷,变本加厉地投入到游戏当中。一天晚上,他和某个游戏里认识的朋友在网吧打双排,对方听说了他生意失败的故事,劝他“不如投资做烤肉店,我表哥懂的很。”对方劝了一夜,天一亮,他决定投资。他到银行取了5000元,交给对方,对方说:“你先回网吧,我找朋友办点事。”从此再没出现。

谭茂阳之后玩游戏再也没顺过。“我一Carry,队友一定崩;我一崩,队友一定Carry。”但他Carry的结局总是队伍迈向失败,这打击了他的自信心,手感也因此“越来越差。”

他加了许多三和本地的QQ群,因为想参加附近网咖的《英雄联盟》比赛。有陌生人借此在QQ里给他发送赌博网站。因为无聊,他就打开试了试,“按照对方提示的方法注册后,第一次只充了50,没几个小时就赢到400。”谭茂阳挺高兴, 把钱取出来当网费。此时距离他上次工作已经超过8个月。又在网吧待了四个礼拜后,当初的三万元只剩下一两千。于是他又想起了那个网站。

这次他不再走运,所有钱一夜间灰飞烟灭。他开始以“生活遇到一点困难”为名义借钱翻本。刚开始是找朋友借,接着是亲戚。等到所有人都怀疑他“是不是进传销了”,他开始转向网贷。“拍拍贷啊、现金巴士啊、现金白卡啊、 闪电货啊。”多则一千,少则五百。他向超过30个网贷平台借过款,发现了提高额度的窍门。“你先借500,很快就还,额度就会涨到1000,再借再还,就会涨到1500……”谭茂阳借到了30万,然后把一切都输在了赌桌上。

此时距离他上次回家已经超过两年。他也没有手机,和家人基本失联。

谭茂阳三岁时经历了父母离异,从小和奶奶生活在一起。父母离婚后各自组建了新的家庭,没人愿意接纳他。不但在生活上,经济上也没有提供任何帮助。这么多年来,他和父母聚少离多。谭茂阳觉得自己就是父母的一个玩物,“他们寂寞无聊之后,就会打电话找我,不想找我的时候,根本就不会问我什么。”

他不想见到自己的父母,“从来就不想见。”谭茂阳说这不但是他自己的意思,也是父母的意思。我问他想不想见奶奶。他沉默了,把早已喝干的可乐瓶拿在手里翻来覆去地捏,直发出“咔咔”的声响。“我的整个童年,从来没有人关心我,也没人鼓励过我。”他扯起衣袖,狠狠地抹了一下眼睛,胳膊上迅速湿了一片。

谭茂阳现在身背40万债务,上一次见到奶奶是前年过年。临走前,我给了谭茂阳几百块钱。他说自己再也不赌了,要拿着这钱去富士康好好工作。还把QQ名字从“命不久矣”改成了“涅槃重生”。

聊天结束后,谭茂阳在群里兴奋地说:“兄弟们,我被救了。”我发现他把群名片的名字也改了。他的QQ头像是王健林,名片名称是“导师丶”,接下来的两个小时里,他一直在群里讨论“某次给朋友戴绿帽子”的经历。

■ 6

我在早上6点去过三和市场。没有人招工、也没有出现中介。数百个找不到工作的劳动力在广场上走来走去,他们有时候看看马路对面,有时候抬头望着天。一种说不上的怪异气氛笼罩的人群,过了很久我才反应过来,这种怪异来自于数百个人的同时沉默。

三和市场一角

6点半的时候,人群分裂出几个小圈,里面正在赌博。我被人暗中推搡着,从最外面被推到里面。一个抽着软中华的中年男人正在坐庄。他面前铺着一张白布,中间放着骰盅,里面有六颗骰子,每一面画上一个动物。骰盅的周围画着十二生肖。下注的人不少,面额最大的是10元。

第二天,我把这件事说给当地的中介忠哥,他说这些人都是有门道的。手上粘着胶水,想要什么出什么。

尽管已经“金盆洗手”了一年,忠哥对自己的知名度仍然抱有自信,忠哥说:“三和至少有60%的人认识我”,他认为依附三和生存的大约有10万人。

见到忠哥那天,我们约在一家咖啡馆。那天深圳28度,我和他的两个朋友穿着短袖,但忠哥穿着一件长袖衬衣,外面还穿了一件黑色皮夹克。他的朋友告诉我,忠哥混的最好的时候,每天出门“都跟着十五六个人。”

忠哥一进咖啡馆就非常客气,不停念叨着:“太高级了,好久没来这种地方了。”由于我们都没吃饭,忠哥就点了4碗米饭、一盆水煮鱼,就着咖啡,我们“喝了一顿下午茶”。中间菜不够,忠哥的朋友嚷嚷着加了一道麻婆豆腐。

来三和的第一年,忠哥就发了财。

他在三和认识了一个广西的大老板。大老板不定期给忠哥数张内含10万元的银行卡。他的任务是把钱取出来。他首先在本地收购大量银行卡,带U盾的40元一张,不带U盾20元。然后把卡里的钱全部打到收购的银行卡里,一张卡存1万。最后到银行把这些钱取现,取一次获利400元。

忠哥说他一年就赚了60万。但这些钱在次年就挥霍殆尽,最主要的开销是“交女朋友”。忠哥和一个会所里认识的22岁的女大学生签订了为期半年的“协议”。他认为这很有必要,“有一些场合,带着女人去,才有面子。”

忠哥在三和没有打过一天工,除了帮人洗钱,他只做过中介。但他强调自己是正规的,而且他非常看不起黑中介,因为黑中介“经常搞出大事。”

通常情况下,普通人做一次日结能够得到100元左右,中介按照人头数量和雇主收费。但是,由于人力市场始终处于供大于求的状态,黑中介们有了可乘之机。他们不但收取雇主的费用,还向人力抽成:每100元抽成20%。如果你是黑户,抽成将会达到50%。

“黑户就是没有身份证的人嘛。”忠哥用右手的中指指关节敲击桌面,发出“梆梆”的声响,“那些在网吧里招黑户的傻逼(黑中介),要钱不要命。”

有些黑中介把人拉到工厂以后就一走了之。工人们发现,自己到的地方和中介说的完全不是一回事。做什么工作、报酬、时间,都得听现场安排。想走也可以,但很多人没钱买回去的车票。有时候就会爆发冲突,有时候就会出事。

忠哥用指关节敲击桌面之后,就会把五指摊开、手掌朝上,配合一个反问句上下抖动手掌,“你说,这些黑中介是不是害人的东西?”

由于各种原因,很多人在三和失去了自己的身份证。根据民间说法,黑户的数量极为可观。这些人的存在让身份证交易应运而生。

我问忠哥,如果一个人连身份证都没了,算不算是三和大神。忠哥笑了,他从我的烟盒里拿出一根烟,点上,慢悠悠地说:“这只是第一步而已。”

整改前的三和。图片来自某三和群

忠哥本名廖忠雄。2000年,他以湖南省郴州市坦坪镇某个村子为起点,开始了“闯荡江湖”的生涯。他先在东莞“混了10年”,见过最难忘的场景是“兄弟死在自己坏里”。2014年,由于被围追堵截,他曾从三层楼上跳下来,从此退隐江湖。

我无从证实他所说的每句话的真实性。唯一能确定的是,他的一条腿折了,走起路来一瘸一拐。

■ 7

文华始终认为,只要不是自己逼自己,三和是个永远死不了人的地方,因为这里有太多方法能让一个人搞到钱。

三和有一种假手机专卖店,专门协助别人骗取分期贷款平台的钱。它们经营的业务在三和有一个专有名词:做分期。

文华曾经做过这样的“手机分期”。门店人员帮助文华用身份证在网贷平台申请了4000元贷款。门店留下3000,文华拿到1000。整个过程和手机无关,文华拿到1000元的代价是多了4000元的欠款。

比做分期更危险的是“做法人”。

很多人出于由于各种目的来三和“招募法人代表”。这也是在三和“来钱最快”的途径。要找法人的人首先支付黑中介5万元。经过4轮中介抽成以后,“法人代表”得到1000-3000元酬劳。代价是承担该企业的所有法律责任。

法人代表只能做一次,当过法人代表之后,还可以“做贷款”、“做P2P”、“做取现(蚂蚁花呗、信用卡)、出售银行卡和手机。三和流传着一个传说,有人通过中介公司的包装贷到了100万元。其中20万元是中介费。如果你是黑户,中介费将会上升到50万。

如果做完这一切还是不愿意工作,那还可以卖掉自己的身份证。身份证在三和是一种明码标价的货物。按照出生年龄的不同,价格被严格划分为三个层次:1980年以前的40元,1980年到1990年的40-80元,1990年以后80-100元。

时间已经接近晚上12点了。彩票店门口还是人声鼎沸。一个男人刚从里面走出来

来三和第二年的某天,文华从网吧里醒来,发现自己被洗劫一空,他也成了一个黑户。尽管对三和大神之类的字眼非常反感。但他确实符合这个条件:没有身份证、身背巨额债务、与家人断绝往来、只做日结。

文华今年31岁。距离上次回家已经超过5年。我问他想没想过未来。他说:“我一玩游戏就什么都忘了。”文华最喜欢的游戏是《天龙八部》,他觉得这个游戏很真实,玩上瘾之后,“感觉沉入到另一个世界。”

有一天下副本,他认识了几个高等级的朋友。“装备好、也有钱。”他们带着文华升级,给他装备,文华很感动,觉得游戏里的人“很有义气”。为了回馈这种义气。在三和打工期间,他赚的钱基本都投入到了游戏里。

他因此交到了不少朋友,“有打工的,有当兵的。”还有两个女孩。大家年龄差不多,十分聊得来。“那里面有些场景,它设定的很好,它场景里面有背景音乐。比如说你打困了,几个人一起去那里打坐,还可以谈谈心。”

一年半后,他在游戏里找到了情侣。婚礼那一天,“朋友,结拜兄弟都来了。”文华非常高兴,他在一天里同时感受到了“爱情、友情、兄弟之情”。文华说:“除了见不到真人,我觉得《天龙八部》和现实世界没有区别。”

半年后的某天,他和情侣在游戏里打怪,一个路过的高等级玩家对他发起了强制PK。那个人充了很多钱,文华被打败了,高等级玩家扬长而去。文华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心里已经有了伤口。一方面是在情侣面前丢了脸,一方面是PK时情侣一直无动于衷。当天晚上,他思来想去,决定离开游戏。

像很多资深玩家一样,文华离开游戏后加入了私服,但“总是找不到当时的感觉”。他和情侣一直在QQ上保持联系,双方默契地回避了他离开游戏的问题。跟着网吧里的人玩了半个月《穿越火线》以后,文华又有点想回去了。

第二天,他的QQ号被盗了。由于没有手机,他们从此失联。

■ 8

我第一次见到阿孝时,他正在一家黑网吧的阁楼里砍服。

一楼看起来很正常。墙壁刷的雪白,电风扇吭哧吭哧地响,二十来台电脑沿墙摆放,基本上没有垃圾。网吧老板对我爱理不理,我站在他背后说了一声你好,他把头艰难地向后转了30度,甚至没看到我,然后又转了回去。

我沿着金属楼梯拾级而上,身旁的墙壁上贴着标语:“严禁看A片,违者报警处理。”阁楼十分低矮,也没有窗户。几盏白炽灯挂在头顶,超过三分之一是坏的。这里闷热难耐,几台电风扇挂在墙上,我试了试,没有一个能打开。

阁楼里只有七八个人,一半在玩《传奇》,一半在睡觉。醒着的人赤裸上身,睡觉的穿着衣服,大概是担心感冒。每天早上8点,一个34岁的安徽女人就会把这里清扫一遍,但烟蒂和剩盒饭仍然堆满了桌子。一道吃剩下的“蒜薹炒肉”淌着菜汁,滴到了一个人的脚上,很难分清哪个更干净。

玩累的人正在睡觉

睡醒的人正在玩一款叫做魔天劫的《传奇》私服

阿孝今年34岁,他声称第一次玩《传奇》是在20年前,但《传奇》进入中国只有16年。

当他们聊起《传奇》时,既不提这款游戏的名字,也不说“玩”。他们说“砍服”。“砍”字总结了《传奇》的核心玩法,“服”字代表了私服的最大特征:新服数量极多、合服速度极快。

在一份至今流传于互联网上的清单里,写着砍服界十大家族,个别版本的清单列出了排名前1000个家族的名称。阿孝所在的家族就在这个榜单里,并且地位显赫,它叫“布拉格の”。阿孝认为,IS语音见证了《传奇》私服界的辉煌。02年到03年,家族“统战”都靠IS语音,“一个频道里就有一万多人。”他用食指比了一个“1”,指尖朝上,在胸前划来划去。

某年夏天,如日中天的布拉格の家族遭到狼族家族挑衅,阿孝所在的分支与狼族的另一股分支在“已经忘记名字”的私服里爆发了激烈冲突。在广袤的私服世界里,双方共计投入“兵力”两万余人、横跨“无数个”私服、消费人民币“至少几百万”。阿孝当时18岁,因为“太激情了”,在网吧里玩了7天7夜。

他开始忘我地说一些来自家乡的脏话,我一个字也没听懂。出生于江西省新余市河下村的阿孝从小就是名人。14岁时,他曾为了省下两块钱的网费,花5个小时从村子步行到网吧。一年后,由于太爱玩《传奇》(阿孝上网只玩《传奇》),他与家里人大吵一架,带着103元到东莞寻找表哥。

他在一家烤炉厂里干了三年,又到中山做了几年皮鞋,还在北京郊区的工厂里打过工。迁徙的原因只有一个:当地砍服的朋友喊他来玩。两年前,三和的一个朋友喊他来玩。阿孝来了,本来只想待一个月,结果一待就是两年。

来三和的第一个礼拜,他在网吧里丢了手机,第二个礼拜丢了钱包,第三个礼拜丢了行李。每天从网吧里睡醒,身上总是要少点东西。采访三天前,他用200元买的二手安卓智能机又丢了,邀请他来玩的朋友早已失踪。

十大家族的传说已经湮没在网络游戏的浪潮里。现在,阿孝加入了一个专职砍服的YY公会。他们用体力和时间供奉着公会里的老板,为他开疆拓土,赚取一些辛苦钱。没有老板的时候,他们就不断“滚服”打装备,卖给其他玩家,或者系统回收。

我见到他时,除了身上实在看不出多久没有洗的牛仔裤以外,他最贵重的财产可能是两包22元的玉溪香烟,这是我在采访前给他的“好处费”。

相比许多人过一天算一天的情况,砍服仍旧是一份“稳定”的职业,运气好(爆极品装备)的时候,一天的收入有可能达到500元,更多情况是每天100到200,也就“混口饭吃”。但他始终没忘记给游戏充钱。为了“砍得爽”,阿孝在过去的这些年投入了“一两万元”。就算以砍服为生的这两年,只要有闲钱,还是会充进去,“你想想看,一进服务器就能比别人打更高级的怪,爆的装备也好啊。”

我问他现在觉得《传奇》还好玩吗?他摇摇头。但他表示,将来哪怕不做这个了,还是会继续玩下去,因为“我只会砍服。”

■ 9

我问每一个受访者相同的问题,“如果让你用一个词或一个句子描述三和,你会说什么?”文华说:“三和就像一个漩涡,进来容易出去难。”

大量网吧在整改过后进行了装修,效果就如图中这样,这已经和整改前的网吧面貌有了天壤之别

文华常常盯着电脑屏幕发呆,看一会搞笑视频,又看一会八卦。文华说:“现在进了网吧,其实感觉很迷茫。”最近他正在和别人一起打《英雄联盟》,但总觉得提不起劲。剑网三他也不想继续玩了,因为“玩这游戏必须花钱。”之前为月卡支付的费用,对他的生活造成了一定影响。

1986年,文华出生在广西省桂林市榕津村。他四岁时,母亲带着他改嫁。妈妈喜欢赌博。但总是输,一输钱就打他。后爸跟奶奶对他也不好。文华不愿意谈论过去,他反复念叨着:“他们对我特别不好,不把我当亲生的。”我问文华不好到什么程度,他盯着没有声音的电视机,半晌才说:“不是说好了只问游戏吗?”

初中毕业后,文华跟着当地一个施工队去外地干活。2年后回到家里,奶奶却对他冷嘲热讽:“如果没有我(收留你),你在这个村子里就是最下贱的人。”文华非常伤心,待了几个月后,被村里的一个长辈带到深圳一家包装厂干活。

当时的薪水很少,一个月只有1100。文华仍然攒了5000块钱。“当时就是想回家看看。”结果家人的态度让他大失所望。“我家的情况你也知道,我妈一天到晚和奶奶吵。”她们吵来吵去,最后发现,只要没有文华这个多余的人,“大家就都能好好的。”

文华点燃一支烟,一口气吸了半根,“我实在是待不下去了。”长长的烟雾从鼻孔里喷出来,遮住了他流泪的双眼。他再也没有回去过。我问他现在想起家里人有什么感觉。他又点起一支烟。我等他抽完,谁也没说话。他从嘴里吐出一个字:“恨。”

在我打算回北京的那一天,谭茂阳忽然联系了我。他说自己已经进了富士康,很感谢我当初的帮助。当天下午,他问我有没有看正在直播的一场《英雄联盟》比赛。谭茂阳发给我一张比赛截图,在某个战队名称上划了一个红圈。“我当时就是在这个战队青训的。”

我问他:“你这时候不是应该在富士康吗?”

他说正式进厂还要几天,今天只是培训,所以他特意请假来看比赛。因为这场比赛很重要,他“一定要看。”

(除谭茂阳、廖忠雄外,其他人均为化名。)


作者: admin    时间: 2018-5-29 14:4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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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小橙事多(来自豆瓣)
来源:https://movie.douban.com/review/9398404/


之前看过http://media.weibo.cn/article?id=2309614103468313924912关于三和的这篇报道,今天看到首页有博主安利这部电影就马上看了。

拍摄手法就是纪录片的那一套,出彩的是素材的深挖,第一代留守儿童的现状,40年人口红利的耗尽,被称为中国硅谷的中国制造领头城市的深圳中的一个叫三和的地方。

中国发展的太快了,不是所有的人所有的地区都能跟上脚步,很多地方,很多人的思想依然很落后,但底层社会也是真实存在的中国社会。我之前说过我不反对,我认同社会应当存在阶级性,但是我不认为这个阶级性是遗传的,根深蒂固的,阶级的圈是可以通过知识自省跳脱出来的,我们最不能忽视的,是教育的重要性。

看电影的时候我想起了诗人许立志,曾在富士康打工,后跳楼身亡。他把工人们形容为“流水线上的兵马俑”,一句“低于机台的青春早早夭亡”写透血汗工厂里年轻人无法抵抗的残酷,所以他最后“咽下一枚铁做的月亮”。电影里说现在打工的年轻人越来越吃不了苦了,喜欢当日结工,不喜欢长期工作,不像他们的父辈农民工。我觉得年轻人接触的新鲜事物多了,耐性下降确实是现实的另一方面,而我也觉得,年轻人不是无法吃苦,他们不是不能工作,他们不喜欢的不是工作,是日复一日长期的重复式机械化的体力劳动,那做人跟机器有什么差别?

“就像卖出一张身份证,买入一条不归途。”很多青年一开始也是怀着闯荡世界的热情,攒钱盖房娶媳妇的希冀,来到深圳,不小心踏入三和。环境是可以影响人,改变人的。你没有文化,你不知道如何捍卫自己的劳动合法权益,你打黑工,身份证被骗走,警察也见怪不怪,你能怎么办?

影片结尾那位贵州青年的话我反反复复听了很多遍,虽然他的普通话不是很标准,但他说的很对。他也在三和被骗走了身份证,依然说“没有受过教育的人是需要帮助的人”,弱者尚且关心这世界,我们这个社会啊,最不能少的因该是是人文关怀。以前和朋友聊天我说很少有电影能打动我了,表演的套路看多了,我甚至猜得到演员下一句台词,但往往就是看纪录片的时候会被这些真实的人打动,没有一遍遍的排练,没有拿钱为谁颂鸣。我觉得他说话的时候,眼睛里真的有光。
作者: admin    时间: 2018-5-29 14:4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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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田野与影像(来自豆瓣)
来源:https://movie.douban.com/review/9398021/


龙华三和人才市场(简称“三和”),位于深圳龙华三联路和东环一路间的夹角。
在贴吧上它被称为“瘫痪圣地”。
这里汇集了大大小小的职业介绍所,总是游荡着一群无所事事的男人,来自湖南、湖北、广东、广西、江西、四川各地的打工仔。他们衣衫不整,有的坐在台阶上玩手机,还有的把T恤撩到胳肢窝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路过的女孩。
“做一天日结,可以玩三天”——很多三和“大神”做完一天日结工作,就钻进网吧。
来源:澎湃新闻,张维等, 《深圳“三和”大神记:做一丧三,这样的生活像吸毒般上瘾 》,2017年8月30日。

深圳市龙华区三和人才市场地理位置图
2018年5月6日,日本NHK电视台播放了一部纪录片,叫做《三和人才市场——中国日薪百元的青年们》。纪录片聚焦了在深圳三和人才市场一带找工作、生存的年轻人,反映了他们在高速发展的都市生活中作为外来者的角色与生活梦想。

三和大神:佛系打工青年

三和市场有这么一群人,被人称为”三和大神”,他们寻找日结的工作,流连忘返于网吧,有媒体形容他们“工作一日,丧三日”。他们的特点是随波逐流、听天由命。可以说,他们的打工生涯很佛系。

纪录片中描写的三和大神宋春江就是这样的代表人物。宋春江说自己:“当大神感觉生活轻松了, 但是肚子挨饿了”,因此每天特别无聊。

片中对宋春江的采访,是在一家小饭馆里,和他的朋友李磊、赵伟一边喝酒一边聊天时完成的。

他的朋友李磊说自己读书逃学,打工也不愿意干。而另一个33岁的单身打工者赵伟则说,自己是长相太丑陋因此至今无法结婚,也不敢回家去相亲。

赵伟还说:眼下打工的人都接不上轨,吃不了苦,更别说比自己更年轻的被宠大的孩子了。

这三个30岁上下的年轻人,尽管已经习惯了成为“三和大神”的生活。

而东东,一个来自江西农村的22岁青年,则害怕成为“三和大神”。曾经在富士康、三星工作的他在三和人才市场找了两个月工作,选择了在奶茶店做日结的上班,但是随着影片的进展,他又决定离开奶茶店回到人才市场。

影片的拍摄者记录了东东在者小旅馆过夜的情形。15元一个床铺,脏乱拥挤的环境,就是这些在人才市场流连的年轻人的夜间生活。很多时候他们也去网吧通宵打游戏,10元一个晚上。

长大了的留守儿童

相比于刚来深圳寻找工作漂着的东东,豆浆店老板陈用发有着更稳定的生活。他在工厂事故中失去了右臂,用赔偿金开设了一家豆浆店,并结了婚生了一个独生女儿。

已经来深圳多年,但是陈用发从来没想过要当深圳人。对他而言,留在深圳就是赚钱,从不为了自己,而是为了孩子。他正在为自己的独生女儿发愁学位问题。因为自己属于城市的“第六等人”,女儿可能无法上到公立学校,面临的选择是去上3-4万元一年学费的私立小学或者送回老家给自己父母带着。

影片归纳了三和打工者的共同特征:他们多数是留守儿童,负责照顾他们的祖父母不重视教育,因而自己也没有升学机会。其中初中学历占六成以上。

东东的母亲就是居住在广州的打工者,成年以后东东才得以从江西去到广州和母亲生活,但是为了打工,他又不得不和母亲分离。并且,他选择了一直欺骗自己的母亲,告诉她自己在上夜班因而不能回家,而没有告诉她自己早已来到了深圳。

隐藏着的陷阱与危险

职业中介邓大海的境况要好得多,他一个月有将近7000元的收入,他说,三和是一个改变了年轻人的地方——他直接爆料出了不少隐藏着的陷阱与危险。

刘镇,在三和人才市场附近公园流连的打工者觉得:这个社会一点都不公平,而自己跟奴隶一样。

在市场里,挂着的横幅“卖出一张身份证,买入一条不归路。”直接指出了危险的一切。

三和大神宋春江说,自己的身份证、银行卡都挂着别人的公司,三家公司共计注册资本1500万。当卖了身份证的他意识到这个事情十分严重的时候,根本找不到冒用自己身份信息的人。而其实,在三和,卖掉身份证的价格其实只有几十块钱,到一百多块钱不等。在三和人才市场,这样的人比比皆是。被骗取身份证后,他们的身份信息被用于从事非法行业。

这是一条不归路,很多人失去了身份之后因此无法离开深圳。

小结:深圳梦?

大神宋春江说,自己现在没有什么梦想。

“我前几年也还是年轻,到现在还不是一无所有吗?老了死了就死了。现在是绝望。“

而另一个上过大专的年轻人刘勇则说,现在落难,并不是因为自己一直好吃懒做。自己可能一蹶不振,但他更愿意相信感觉自己会更加热爱生命。

三和像一个大染缸,把依附于它生活的人们磨练了个遍。

但是纪录片依然总结道,或许深圳依然有梦想。


参考文献

李志刚等(2016). 新生代农民工的社会空间流动研究——以深圳富士康为例.城市规划:69-74.

高法成. (2015). 新生代农民工社会认同困境解析——基于深圳个案的观察. 湖南农业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16(5), 52-58.

谭深. (2011). 中国农村留守儿童研究述评. 中国社会科学, (1), 138-150.
作者: admin    时间: 2018-5-29 14:47
版权归作者所有,任何形式转载请联系作者。
作者:影探(来自豆瓣)
来源:https://movie.douban.com/review/9375977/


大神,经常用来形容各行各业的佼佼者…

但是有一种“大神”形容的却是没有目标、没有动力、没有指望,甚至懒得咸鱼翻身的人。

他们就是来自深圳的“三和大神” ——

三和大神是指在深圳龙华区人力市场周边生活的年轻人,他们厌弃长期工作而选择日结零工…


只要有钱吃4元的挂逼面、喝2元的清凉水、玩6元的包夜网吧,就绝不会打工挣钱。

即便打工,也是日结赚100元的零工…

用他们的话说就是:

工作一天,可以玩三天!


这群人被网络热议,被大众指点…



有人说他们自暴自弃,有人说他们被时代遗弃…

还有人说他们的生活就是魔幻现实主义,无形中演绎了真正的赛博朋克风景!

最近,这群大神成为了主角 ——

三和人才市场

中国日结1500日元的年轻人们


曾有一篇名为“在三和玩游戏的人们”的文章揭开过三和大神们的神秘面纱。

而这一次,日本NHK电视台也来到了三和…

纪录者走访了很多三和大神式的打工青年并记录了他们的状态和想法:

来自江西的东东今年22岁。

他瞒着母亲偷偷来广东打工,女朋友也因为工作问题而和他分手,他在三和已经待了一段时间…


他说如今的惨状都拜“网贷”所赐。

即便他已经还清欠款,账户也仍被骗子冻结,求助警方也处处碰壁没有解决。

但是三和当地的日结工作不需要身份和账户信息,于是他在一家奶茶店做零工。

他认为用日薪工作来养活自己,够自由…


白天忙碌一天,赚取100块左右的日薪。

晚上便又一头扎进网吧靠游戏打发生活。


来自河南的宋春江今年已经27岁了。

这个年龄在老家早已经娶妻生子…

但是作为“第一代留守儿童”的他再次走上父母当年的打工路,但外面的世界今非昔比…


打拼几年的他也过上了“三和大神”的生活:

“去年就开始了(三和大神的生活),只是那时候还活得没这么神、挂得也没这么惨!”

什么是大神级别的生活呢?

宋春江解释道:

“大神的特征就是不想干活,首先是懒,工钱太低了不想干,工作太累了也不想干…”

“没钱的时候几天不吃饭,然后睡大街…”

“吃最便宜的面,喝最便宜的水,50块能过好几天”


三和人力市场的周边挤满了旅馆和网吧,低廉的价格能让他们栖身,没钱住店还能露宿街头…

只要有吃的,有玩的,有份日结百元的临时工就不用为无所谓的明天去发愁!


就算一时找不到日结的活儿,他们还能用典当行礼、出卖身份证等手段度过难关…

他们说“卖身份证,是成为大神的一个标志”

因为身份证是打工者除了劳动力之外,最后能去变卖换钱的东西了…

(街边到处都是警示标语)


宋春江坦言自己就曾因为没钱用,而以100多元的价格出卖了自己的身份证…

后来他得知自己的身份充当了公司法人,而自己则背负着相应的法律风险。

(被卖掉的身份证用于各种非法行为)


有钱就吃喝玩乐,没钱工作一天,如果犯懒了就把能卖的拿去换钱,这就是大神的生活…

而这样的“三和大神”也只是自嘲!


实际上人们对“大神”都带着鄙夷的态度,因为他们不愿工作却沉溺玩乐,更别提目标理想…

能喘口气,他们绝不多费一丝力气游上岸!

他们恣肆无羁的态度被形容是“魔幻现实主义”…

潦倒穷困的环境像是沼泽糜腐着他们,最后剩下的只有笑着享受这种另类的自由…

(廉价简陋的时租旅馆)


仅仅是懒惰贪玩造就了“三和大神”么?

当然不止…

来自贵州的陈勇似乎是被逼成了大神。

半路“辍学”的他来到三和后行礼被偷走,全部家当只是身份证,只能先过苦日子…

成为三和大神的路上,命运都推了他一把!


被问道是否会成为三和大神时,他说:

“当我经历这些(三和大神)后有两种选择,第一就是一蹶不振,第二是更加热爱生命”

“我不知道会成为哪种,我更想成为第二种!”

陈勇如此积极看待自己的境遇和未来,令人期待几年后他的生活会越来越好…


但即将而立之年的宋春江却令人绝望:

“梦想没了,那些东西太遥远了,太不现实了…”

“老了怎么办?死了就死了呗,现在是真绝望!”


他在说出“真的绝望”时脸色却莫名的带着笑容…

这样的自嘲让探长我感到一种莫名的熟悉:

这不就是我们自嘲是“佛系青年”、“隐形贫穷”时同样莫名而又无奈的笑容么?

别急着看不起他们的生活…

说不准我们也早已是失去梦想的咸鱼了!



纪录片展现了这样一个深圳的生存圈:

在这里你能看到中国硅谷所具有的实力…

高楼大厦和匆忙车流,就像是充满活力的血管为这个都市的心跳输送源源不竭的力量:

这里还有亚洲最大的互联网公司…


这里还有全国首屈一指的高房价…


这些城市的景观、现代的生活,以及触手可及的未来怎会不让人诱惑呢?

可对于三和大神来说,只能通过网络接触未来…

(因为网络的成本最低廉)


没有过硬技术、没有身家背景、还不甘心劳力的新一代年轻人看到的只是生活愿景…

得到的却是最廉价的劳动压榨:

低到可怜的底薪,长达12小时的夜班,劳务派遣制度形成的第三方克扣工资…

连中介自己都坦诚说如今的工资实在太低!



愿景和现实,在奔波中拉开距离!

于是自暴自弃、自怨自艾、自黑自怜的三和大神名号便应运而生,梦想成了大梦一场。

物价、房价、工资、贫富差距只是表面…

反思时就会发现不止是三和大神,当下大多数匆忙的人都处在梦想和现实的割裂之中。


就像后来人们发现,全国各地都有大神!

当下的时代我们目睹了太多新奇景观,感受了太多未来召唤,欲求被经济推着向前…

但并不是所有人都能获得未来的门票,也并不是所有人都能扛住时代的重压。


前进路上,一个都不能掉队是理想。

但总有人只是被美轮美奂的景观迷惑,陷入不可自拔的安慰而停滞不前:

三和大神过着垃圾式的生活,把精神扔进网络。

佛系青年保持着无争的心态,把追求抛在身后。

隐形贫穷满足了眼前的欲望,把顾虑丢给未来。

庆幸的是大多数人都还没成为三和大神…

但就在我们日常自嘲的时,的确有那么一群人渐渐的成为了这些标签。


这是个伤感而又自省的话题:

伤感的是奔向未来的时代注定带不走所有人…

自省的是提醒自己不要自暴自弃,要守住勇气!

总之,这份伤感和自省难以弥合…

但希望所有人都能找到安身立命之法,而不是巴望未来而甘为所谓大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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